一面墻上,映射著56個民族樂器的影像。當你伸手觸摸其中任何一件樂器,它會清晰“現身”,并為你演奏一段屬于它自己的旋律,告訴你它的來處。接下來,更讓人耳目一新的是——來自56個民族的代表性樂器,以具有現代特征的編曲,共同演奏同一首歌曲。
這首“歌”很特殊——它是歌,卻有著交響樂般完整的結構,奏鳴曲、交響曲、協奏曲、重奏曲,曲式齊全;“春誦”“夏弦”“金素”“元序”4個樂章清晰分明,大氣恢宏。因此,這首“歌”其實應該稱為一首交響樂。但說它是交響樂,卻只有短短9分5秒,還不到普通交響樂時長的1/4。然而就是這段演奏,卻成就了一曲穿越歷史時空的“萬方樂奏”——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中華民族優秀文化體驗區”的展示項目之一:“56個民族代表性樂器同奏一首歌”。
3月28日,中華民族共同體體驗館正式開館,迎來八方參觀者。每一個走進“中華民族優秀文化體驗區”的人,都被這個環幕播放、時長9分5秒的視頻所吸引——它讓人頓感歷史的深奧,旋即生起探究之心……
屏幕上,博物館的大門被推開,工作人員緩緩走來,打開柜門,取出躺在木盒子里的一件文物——一把古老的口弦。口弦,傳說中創世始祖女媧創造的第一件樂器,在人類文明初生時發出第一聲啼鳴。正是隨著這一人類音樂藝術源頭——口弦發出的第一句樂聲,56個民族的代表性樂器被一一從博物館“請”進現代化的音樂廳,共同參與一次融合性交響,最終完成一首版本獨特的《我和我的祖國》。
日前,中國民族報采訪了“56個民族代表性樂器同奏一首歌”(以下簡稱“同奏一首歌”)項目的參與者。
讓古老的文物“發聲”
問:作為“同奏一首歌”的創意策劃者,您提出這個項目的宗旨是什么?鄭茜(中國民族博物館副館長):創意和策劃“同奏一首歌”的初衷,來自于我們始終想表達一個深刻的歷史邏輯:中華民族共同體是中華文明發展規律的內在演化結果,是中華民族歷史發展的必然結果。怎樣才能把這樣一種“歷史內在的聲音”表達出來?我想,可能一種具象化的形式就是讓文物“發聲”,讓各民族的代表性文化遺產“發聲”。所以,我們大膽設想:把博物館里的文物拿出來,讓它們成為舞臺上的“演員”,說出自己的“臺詞”,最終匯成一個和諧的聲音——中華各民族匯聚成一個命運共同體的心聲。
當然,這樣的創意其實比較冒險:56個民族的樂器,彈、撥、拉、吹,類型不同,功能不同,音質各異,它們能夠融合到一起嗎?它們能夠發出和諧的聲音嗎?但吸引力也在于此:如果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樂器最終能夠共同融進一場宏大交響中,它的寓意和象征性意義是多么深遠!這個寓意和象征意義就是:56個民族用自己的文化遺產共同發出的聲音,是來自歷史深處的聲音,是具有共同文化根基的聲音,凸顯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源自中華民族歷史根脈的這一事實。
所以,我們先讓觀眾在屏幕上看幾件具有文化根性意義的樂器。第一件是口弦,也稱“簧”,是傳說中創世始祖女媧創造的第一件樂器,具有原始“胚胎”意義。漢朝曾經建造專門演奏口弦的“鼓簧宮”,此后口弦逐漸流行于中華大地。有意思的是,口弦后來在中原漸漸消失,卻被周邊各民族廣泛地傳承下來,以至于最后發展成為中華各民族共享度非常高的一種樂器——我們至今仍有30多個民族在使用口弦,僅名稱就有50多種。口弦的故事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各民族共同創造燦爛的中華文化”的印證嗎?
又比如我們重點展示了笛。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有一個重大發現:在河南舞陽賈湖遺址,發現了8000多年前的骨笛,被認為是中國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早的樂器文物。從賈湖骨笛到今天中華大地上無處不見的竹笛,已經延續了8000多年,這不就是中華文明作為全世界唯一沒有中斷的古老文明的一個生動例證嗎?
我們還重點展示了銅鼓。銅鼓作為一種神圣禮器,已經有2000多年的歷史。在各民族的交往交流交融史中,銅鼓被我國南嶺走廊地區的各民族共同傳承、共同擁有,成為南方各民族共享度極高的樂器。
中國民族博物館為“同奏一首歌”項目投入了巨大的熱情和創造力。我們積極與中央民族歌舞團合作,與富有創新精神的作曲家和演奏家同心協力,克服困難,最終圓滿完成了任務。
在音樂中觸摸中華文明根脈
問:作為這個項目的樂器征集執行人,請您介紹一下樂器的選取標準。您體會最深的是什么?苗滟(中國民族博物館館員):“同奏一首歌”是一項極具挑戰性的工作。為了做好這個項目,我們以中國民族博物館館藏樂器為基礎,聘請上海音樂學院蕭梅教授、東方樂器博物館史寅教授、湖北省博物館張翔研究員等專家,共同參與完成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樂器名單的擬定工作。
首先,這個項目是一次打破“邊界”的文化事項探索,因為要讓56個民族的代表性樂器根據現代曲目進行編配,并體現當代審美風格,無論是從樂器的時間跨度上說,還是從其本身的屬性來說,都是一次挑戰。
其次,這個項目給中國民族博物館的樂器文物帶來一次全面“盤點”和“翻新”的機會。項目實施過程中,我們雖然歷經了種種困難,但順利征集到之前缺失的門巴族、珞巴族的傳統樂器,這是一個很大的收獲。
我個人最深的體會是,我們首先要深刻了解、認識中華文化的歷史、價值和意義,才能做到真正的文化自信,也才能將這種自信展現出來。我相信每一個走進體驗區的人,都會對“同奏一首歌”留下深刻印象。因為這短短9分5秒的演奏,演繹了中華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文化互鑒融通的歷史,以文化之“和”再現中華禮樂文明。
一次56個民族的音樂大融合
問:作為“同奏一首歌”的編曲,您的這一工作環節對于整個項目尤為關鍵。您是怎樣把56種民族樂器的聲音融合到一起的?劉曄(中央民族歌舞團青年作曲家):“同奏一首歌”的創作過程是我們各民族藝術家在藝術上互鑒交流的過程,也是一次難能可貴的尋找中華音樂文明根性的美好體驗。
去年11月,中國民族博物館和中央民族歌舞團決定合作,把56個民族的代表性樂器通過一種方式進行展現時,我才發現博物館的很多樂器我從未見過。我不禁感嘆,中國56個民族的樂器文化太豐富了!
我們在設計樂器表達的時候,要把這些不同的樂器,還有一些大家沒見過或用過的樂器融合到一起,這是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事情。加上這些樂器有些是在博物館用來展覽的,真正能演奏的并不多。所以我們在挑選樂器錄音的時候,就要找那些比較有代表性的樂器、能引起大家共鳴的聲音。錄音時,我們反復嘗試不同樂器對應不同音色的組合,直到最終把它們合到一起。短短幾個月里,我們克服了各種困難,最終實現了56個民族代表性樂器的融合。其間,我創作的樂譜一直處于修改狀態,需要不斷加進新元素,特別是民族打擊樂。創作過程中,演奏員也在不斷挑戰各種“不可能”,不斷嘗試各種“新招式”,最終較好地完成了“同奏一首歌”這一作品。
在演奏中堅定文化自信
問:作為此次演奏樂隊的負責人,您是如何協調這些文物級別的樂器在一起完成演奏的?馬蘭花(中央民族歌舞團民樂團團長、阮演奏家、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阮專業委員會副會長兼秘書長):中央民族歌舞團為保證此項目的順利進行,第一時間成立了專項工作組。專項工作組開展了民樂團樂器梳理,多次赴中國民族博物館考察,組織演奏員采風和集中學習,邀請樂器制作師進行樂器藏品修繕,組織分聲部練習、合奏排練,錄音錄像等工作。
我們在樂器編制的選擇上,以吹、拉、彈、打四大聲部為分類依據。根據樂器特性進行反復實踐與推敲,以求最大限度達到聲部的平衡與和諧。在籌備過程中,最大的困難是有些樂器及演奏技藝已失傳,比如赫哲族拉弦樂器“杜吉格”,是中國民族博物館在民間征集的復原品。這對演奏者的考驗是多方面的,既要去研究史料,梳理文獻中有關記載,也要研究樂器演奏技法等。
作為中央民族歌舞團的一員,我有幸參與此項目的籌備至演奏全過程,倍感中華文化的博大精深。我在思考:中國樂器,尤其是考古發現及各級各地博物館里的樂器典藏,都是珍貴的中華文化遺產。音樂工作者如果有更多的機會研究并依此進行創作,就能以藝術的方式更生動地傳播中華文化,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傳承貢獻力量。
轉自:中國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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