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艾香滿堂:母親的端午絮語


    中國產業經濟信息網   時間:2025-06-06





      清晨的露水還未散去,母親便挎著竹籃出了門。她總說:“端午的艾草要趕在日頭升起前采,葉尖上沾著天地靈氣,驅邪最靈驗。”堤角的艾草叢生,葉片寬厚,泛著銀白的絨毛,晨風一過,清苦的藥香便裹著濕潤的泥土氣撲面而來。母親的手掌粗糙卻靈巧,一掐一折,艾草便整齊地碼進籃中。她總念叨:“艾是‘招百福’的草,掛上門楣,瘟神毒蟲都不敢近身。”  

      艾草與門楣上的守護

      母親的端午,從一束艾草開始。  

      她將艾草與菖蒲、蒜頭、龍船花扎成劍形,用紅繩系緊,懸在斑駁的木門兩側。菖蒲葉如利刃,艾草團似云簇,她說這是“天中五瑞”,能斬盡邪祟,護佑家宅平安。記得幼時,我總嫌這習俗老舊,她卻執拗地堅持:“老輩人傳下的規矩,錯不了。你看這艾草,能驅蚊蟲,還能煮水洗澡,祛濕解乏。”果然,午后暑氣蒸騰時,艾草在門框上輕輕搖晃,苦澀的香氣彌漫院落,連墻角窸窣的蟲鳴都弱了幾分。  

      窗臺上,她還會擺幾枝石榴花,火紅的花瓣映著青灰的艾葉,煞是好看。“石榴多籽,是福氣;艾葉辟邪,是底氣。”她笑著,眼角皺紋里漾著歲月的篤定。  

      粽葉裹住的思念

      廚房里早已備好了浸透的糯米、蜜棗和箬葉。母親包粽子的手藝是村里一絕——箬葉在她手中一卷,便成漏斗狀,一勺糯米、兩顆紅棗,再覆一層米,手指翻飛間,棉線纏繞,棱角分明的三角粽便立在案頭。她說:“老話說‘棗粽’諧音‘早中’,讀書人吃了能高中狀元。”我笑她迷信,她卻正色:“這是念想!屈原投江時,百姓投粽子護他尸身,如今我們包粽子,護的是心里的念舊。”  

      蒸鍋里水汽氤氳,粽香混著艾草的氣息在屋內流淌。母親揭開鍋蓋時,總要先舀一勺雄黃酒灑在灶臺邊。“雄黃驅毒,連白娘子都怕它呢!”她說著,又蘸一點酒液,在我額上畫個“王”字,“百毒不侵,長命百歲。”那酒味辛辣刺鼻,我卻不敢躲——她眼底的虔誠,比雄黃更灼人。  

      香囊里的柔軟心事

      母親的針線筐里,總躺著幾只未完工的香囊。端午前夜,她必挑燈縫制,碎布頭拼成老虎、粽子形狀,塞進朱砂、雄黃和曬干的艾草末。香囊下綴著五彩絲線編的流蘇,她說這叫“長命縷”,系在孩子腕上,“五色屬五行,能鎖住魂兒,不被邪氣勾了去”。  

      有一年,我貪玩弄丟了香囊,她急得冒雨尋遍村口稻田。夜里,她摸著我的頭發嘆氣:“香囊里裝的不是藥粉,是娘的心跳。”如今我才懂,那粗糲的針腳里,縫進的是她說不出口的牽掛。  

      江畔的鼓聲與回響

      午后,母親總會拉我坐在電視機前看龍舟。鼓點如雷,橈手們的號子震得水面發顫,龍舟劈浪而行,船頭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碎成金箔。“以前人劃船是為了撈屈原,現在劃船是為了記住他。”母親指著岸邊屈子廟的飛檐,“你看那香火,燒了兩千多年都沒斷。”  

      她不懂歷史考據,不知端午起源是否真與屈原相關,但她篤信:“人活著總要信點什么。屈原投江是氣節,百姓祭他是良心。”夕陽西下時,她將一枚粽子拋入江中,糯米沉入水底,箬葉隨波漂遠,像一封寄往古老時光的信箋。  

      舊俗新意,情長如艾

      如今,我住進了城里的高樓,端午時母親仍會托人捎來艾草和粽子。視頻里,她舉著新采的菖蒲笑:“門楣上沒艾草,總覺著少點啥。”物業不許在樓道懸掛植物,我便將艾葉插進花瓶,擺在玄關。清苦的香氣漫開時,仿佛又見老屋木門上搖晃的紅繩,聽見廚房里蒸鍋的嗡鳴。  

      前日讀《荊楚歲時記》,方知魏晉時便有“采艾懸戶”之俗,原來母親堅守的舊禮,竟藏著先民與自然博弈的智慧——端午是盛夏的開端,濕熱滋生疫病,艾草殺菌,雄黃驅蟲,香囊提神,哪一樣不是古人用血淚試出的生存之道?而今瘟疫漸遠,習俗猶存,因它早已超越實用,成了流淌在血脈里的文化基因。  

      母親的端午,沒有宏大的敘事,只有艾香、粽甜與鼓聲。但正是這些瑣碎的溫度,讓兩千年的光陰,在門楣上一束枯草、掌心一枚香囊中,活成了生生不息的模樣。(武漢洪山煙草  袁麗)


      轉自:中國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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