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作品大都以一顆熾熱的心和銳利的目光來觸摸現實,并直視現實的痛點。就當下中國電影而言,雖然不乏觸摸現實痛點的作品,如《白日焰火》《推拿》《警察日記》《中國合伙人》《親愛的》《老炮兒》《百鳥朝鳳》,但這樣的作品實在寥若晨星,屈指可數。
回歸現實,拒絕粉飾美學
電影要觸摸現實的痛點主要有兩層含義:首先,創作者要有回到現實、敢于對現實說話的精神;其次,創作者要有直視現實痛點的勇氣,不能一味地唱贊歌。如果創作者心中根本不存在現實精神,也無所謂觸摸現實的痛點。
反觀當下,我們的電影作品大都遠離現實。太虛的魔幻、太遠的歷史、太假的故事、太多的戲說,讓我們看不到任何現實的影子,對此有人戲稱為“兩張封神榜,三桌鴻門宴,四個孫悟空,五位關云長”。2016年,“好萊塢編劇教父”羅伯特·麥基來華講學時指出了中國電影的十大缺點,其中之一就是逃避現實。
比逃避現實更可怕的是粉飾現實。有的作品看起來取材于現實,其實只是抓取現實浮泛的表象,與真正的現實毫無關系,卻讓觀眾誤認為這就是現實,郭敬明的《小時代》系列即是典型。高樓大廈、時裝、豪車、別墅、俊男靚女、矯飾的情感……這美輪美奐的影像世界讓人在無盡的假想中找不到“回家”的路。這樣的作品信奉“美顏”藝術,偏愛粉飾美學,講究娛樂原則,對活生生的現實真相卻視而不見。
觸摸痛點,不是給時代抹黑
我們提倡電影觸摸現實痛點,直視現實中的矛盾、弊端和傷痛,并不是給時代抹黑,給現實增丑。歌頌美,乃“愛之欲其生”,批判丑,乃“惡之欲其死”。銀幕詩人孫瑜早就指出,電影假如能用來描述民間的痛苦,至少可以促進社會的自警,讓社會自己想一想,應該如何改進自己。中國電影史上,《姊妹花》《狂流》《漁光曲》《馬路天使》《一江春水向東流》《阿Q正傳》《茶館》《生活的顫音》《人鬼情》《生死抉擇》《三峽好人》等大量作品,均以不同的方式深刻地觸摸著現實的痛點,撥動著觀眾最敏感的心弦。
現實的痛點分為時代的大痛和個人的小痛。前者如國企改革(《二十四城記》)、傳統文化保護(《百鳥朝鳳》)、城鄉差別(《殺戒》)、貧富懸殊(《天注定》)、人口拐賣(《親愛的》)、官員不作為亂作為(《我不是潘金蓮》)、人身保障(《盲井》),后者如親情(《千里走單騎》)、友情(《落葉歸根》)、愛情(《圖雅的婚事》)、家庭(《萬箭穿心》)、求職(《十七歲的單車》)、下崗(《瘋狂的賽車》)、法制與倫理的沖突(《秋菊打官司》)、戰爭對個體的影響(《鬼子來了》)、媒介對個體的吞噬(《搜索》)。無論觸摸的是時代的大痛還是個人的小痛,這類電影作品都會使人清醒,讓人看到現實的真實面目。
觸摸痛點是一種現實精神
電影要觸摸現實的痛點,本質上是要求電影有一種現實精神,這種現實精神當然可以體現在現實題材電影中,但也可以體現在非現實題材電影中。姜文的《讓子彈飛》的故事背景設置在北洋軍閥年代,卻讓人看到了當下社會中正義與邪惡、富裕與貧窮、傳統與現代、進步與落后的沖突;周申的《驢得水》講述的是民國往事,卻直指當下社會中的官員腐敗和教育弊端;周星馳的《美人魚》譜寫了一段人魚相愛的美麗童話,卻讓人體悟到當下環境保護的重要性。由此可見,電影能否觸摸現實的痛點與題材選擇無關,現實題材也可以遠離和逃避現實,非現實題材也可以直視和批判現實。
電影是一門藝術,具有商業屬性,但這決不是唯一屬性。2014年,許鞍華導演的《黃金時代》票房慘淡,竟然有人這樣奚落道:“賺錢是硬道理,不賺錢的任何模式都是耍流氓!”這種觀點是多么庸俗和可怕!電影作為一門大眾化的媒介藝術,一定要有現實擔當,不能把生理快感當成藝術美感,把票房當成唯一的尊神頂禮膜拜。心中無時代,眼里無現實,胸中無大義,肩頭無責任,肆意炒作,娛樂至死,這是電影的致命傷。
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指出,能不能創作出優秀作品,根本決定于是否能為人民抒寫、為人民抒情、為人民抒懷。一切轟動當時、傳之后世的文藝作品,反映的都是時代要求和人民心聲。面對復雜多變、急速發展的當今時代,我們的電影工作者一方面要發掘現實中的正能量,另一方面不能回避現實中的矛盾和弊端。在捕捉現實痛點方面,印度電影《摔跤吧,爸爸》《神秘巨星》《起跑線》、伊朗電影《德納和西敏:一次別離》《推銷員》等作品都做了很好的榜樣,我們應當向它們學習。
一言以蔽之,如果一個民族只盯著光鮮亮麗的一面而樂不思蜀,缺乏批判和反省精神,那么這個民族注定沒有未來。(作者:陳吉德,系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原標題:關掉“美顏” 電影要觸摸現實痛點
轉自:新華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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